转眼又是岁末,初冬的寒意穿透鼻腔,刺进皮肤,宣示着专属于这个季节的主权。一场雨落后,树梢的黄叶稀疏了大半,而那条未曾涉足的小路却被风霜染成了金黄。昨天和今天没有什么不同,只眉间眼角的笑意被时间刻上了痕迹。闲暇时翻看手机,相册里按月份排列着关于生活的记忆,或缤纷或平淡,总归是成长留给岁月的足迹。
小城的旧模样
城有如此深切的眷恋,应当是大学离家的四年间。少时曾在地图上寻找勾画着关于梦想的落点,无一例外,城从不曾出现在备选中。但当熟悉的乡音被规范的普通话取代时,这座城和脚城中的这些人突然变成了色彩斑斓的糖果纸,透着属于时间酿成的甜蜜。工作后,城和我每周重复着别离与相逢,坐在车里,在特定的路线上回想着这座时间悠久的城。
从前,你是何种模样?
城以前很小,规整的护城河围起这座四方城,毫无波澜的绿色河水勾连着数千年前的京杭大运河。祖辈,父辈便在这座以水而绕的城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今还能在经过某处高楼或杂草丛生的空地中听偶然从他们口中听一听城中过往的模样。记忆里,城的主要干道几乎临河而建。爸妈曾说过,每一条河都是春拂柳秋染枫。我虽不曾见,却被整条马路的树荫造福许多年。
城在地图上小的几乎看不到,却也一己之力滋养着一方土地。城的周边多是村庄农田,许多人用最简单的劳作方式生息繁衍。
从记事起,城就有了变化。那些尽头带着惊喜的一人巷渐渐消失,深巷中的叔叔婶婶没了踪影。周边的村落被钢筋拔地而起,一幢幢形态各异的安置房开始层层裹住四方城,那些熟悉的地名被所谓的地标建筑慢慢吞噬。
那日和朋友讨论,那些早已没有痕迹的地名,还能在记忆里存放多久。怕是在上一辈的怀念,这一代的记忆,而下一代,生命伊始,就已是全新模样。
站在公交站牌前,看着零星的中年妇女不停探头张望,暖黄色的路灯看管着它特定的区域,影子被拉长重叠。前面一直安静的站着一个小小少年。不时用白色球鞋蹭蹭地砖,又用手把即将滑落的包带复位。突然,一辆黑色车子停在路边,车里人用标准的普通话询问路线。那是记忆里许久未听过的老路了,我正思考如何开口时,那小小少年清晰的指明了方向。
我咧着嘴和朋友分享时,突然就释然了一切。
城无论如何变化,最初的烙印依然还在有效日期。
而我们,只离开那一刻,便有了乡愁。
窗前的那棵树
校园里的景色上佳,春有玉兰秋有红枫,但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却是窗外的那棵树。他并不高,我时而俯看他的枝桠,时而平视他的躯干,但却从未走近他的领地,驻足凝望过他。我看这树总是在清晨,耳边是学生的读书声,我等他们把知识装进脑袋,树在等我问候他。
教室的窗户自带滤镜,我透过玻璃看过荒芜的冬,也看过绚烂的夏。那棵树依照着季节的指示变换着自己的样貌,可我只见他把树梢的嫩绿深沉而后随风凋落。
从学生到老师,身份转换间带着生涩的不自然。我与那棵树的初见,恰是我初登讲台的那一刻。彼时他树荫如盖,枝条蜿蜒至我的眼前。讲台下数十双眼睛带着好奇与敬畏,我试图将心中的波澜平静,却在那瞬间,与窗外的那树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他的枝叶轻轻摇曳,仿佛在为我加油鼓劲,又似在诉说着岁月的静好与变迁。我透过窗户,仿佛看到了他生命里的无数个春夏秋冬,每一次的枝繁叶茂,每一次的落叶归根,如同人生的起伏与沉淀。那一刻,我仿佛融入了这棵树的生命之中,感受到了他的坚韧与温柔。
时间流转,季节更迭。那棵树仍在窗边,静默地伫立着,那棵树,他不仅是窗外的风景,更是关于成长的寄托。他的存在,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我度过每一个紧张与挑战的时刻。从青涩到成熟,从初登讲台的紧张到如今的从容不迫,那棵树始终陪伴在我身旁,见证了我的成长与蜕变。
他的存在,如同一首未完的诗,每一次回望,都让我心生感慨,仿佛能看到时间的笔触,在他身上勾勒出岁月的痕迹,也在我心中刻下成长的印记。我想于教育之涯,路途尚远,初心不变。